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命懸一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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命懸一線

謝啟暄自從那一晚被人叫起來,就再沒出過慕容瑯的臥房。慕容瑯這次傷得不輕,蘇墨的匕首從他的前胸刺入,直奔心臟而去。但不知是因為手抖,還是心志不堅定,刀尖偏離了半寸,插得也不算太深。所以,盡管看上去失血挺多,但尚不至於致命。否則,只怕慕容瑯當晚就去閻王殿報道了。

謝啟暄一邊坐在爐邊煎藥,一邊天馬行空地想著:

好好的賢弟,咋就突然變成了個妹子?

逸之平日對蘇墨格外厚待,連他看著都忍不住嫉妒,怎麽說翻臉就翻臉了?

以逸之的武功,放倒蘇墨不是難事,為何生生被紮到了要害?感覺竟像是明擺著等人刺得樣子。

還有蘇墨,他不是手上這麽沒準頭的人吶!他可是曾在達臘寢殿,與色鬼大戰過三百回合的。可瞧瞧逸之身上這一刀,刺得歪歪斜斜的。嘖嘖,真不是他平日的水準!

謝啟暄天一腳地一腳地想著,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頭兒的,還是當真看熱鬧不嫌事大?關於此事,他這天生的八卦體質實在有太多問題了。不過,眼下救人要緊,他極力克制著去地牢找蘇墨問個究竟的心思,踏下心來集中精神為慕容瑯診治。

為了救回這位大將軍,他使出了看家的本領。他真要感謝自己在向父親學藝時,沒有偷懶,再加上有謝家的祖傳秘方為慕容瑯吊著,因此,他在給慕容瑯取匕首時,沒有大出血,這讓身邊人都松了一口氣。

而後,謝啟暄一日三次為慕容瑯把脈、配藥、煎藥,不時還要根據他的病情調整藥方。這才將慕容瑯從黃泉路上拽了回來。只是,命雖然撿回來了,但人仍是不省人事,嘴裏喃喃地不知道在嘟囔些什麽。

謝啟暄原本是個被人伺候慣了的,這麽長時間下來,他不僅要照顧慕容瑯,還要和禦風、秦伯分擔一些臟活累活,忙得連覺都不夠睡。晚上實在熬不住的時候,他就在屋中臨時支起來的榻上對付一宿。

現下,他胡子拉碴,衣裳不知道幾天沒換了。因為顧不上洗澡,他身上那味道……連他自己都聞不下去。哪裏還有一點世家少爺的樣子!

禦風和秦伯本就是伺候人的人,倒也不覺得什麽,但他們擔心再這麽下去,要是把謝啟暄累病了,可就麻煩了。於是,禦風和嚴愷商量,去知州府將慕容瑯遇刺的事悄悄告訴程卿筠夫婦,想征得他們的同意,請程玉姝過來幫忙。

慕容瑯被刺昏迷不醒,而刺客竟是平日裏跟在他身邊的那個小兄弟,然後這個小兄弟還是女子假扮的……程卿筠夫婦二人恍恍惚惚地聽著,感覺禦風說的每個字都認識,但連在一起就徹底亂了。

禦風也知道這裏面的事情太覆雜,而自己又不可能將所有的事都告訴他們,尤其是蘇墨的身份,這是絕對不能對外人透露的,更不要說身為知州的程卿筠了。因此,他只能揀能說的說,別說程卿筠夫婦聽著費勁,他自己講起來也費勁。

程卿筠靠在椅子上緩了好一會兒,待神智恢覆了些正常,才命人將程玉姝請來。程玉姝過來後,禦風少不得又得覆述一遍,並千叮嚀萬囑咐,事關朔州邊防,讓二人一定不能將此事洩露出去。

程玉姝聽說慕容瑯被蘇墨刺殺,生命垂危,哪裏還坐得住。她讓雪葉趕快收拾一些日常用的衣裳首飾,就要跟著禦風回衛所。

程卿筠本覺得四妹和慕容瑯尚未成婚,就這麽大喇喇地過去,還要共處一室,不成體統,有失程家臉面。但他見程玉姝心急如焚、幾乎都要哭出來的樣子,就知道勸也無用。他讓小程夫人叮囑了程玉姝幾句,又讓雪葉照顧好小姐,這才點頭同意。

馬車上,程玉姝覺得今日的車走得尤其慢。她不停地掀開車簾向外張望,又命雪葉催促車夫再將車趕快一些。

“小姐,這車再快可就要飛起來了。”雪葉直言道。她將程玉姝撐著車簾的手放下,用帕子為程玉姝擦著額頭急出的汗。

“小姐放心,大將軍有謝公子醫治,又有您照顧,一定會逢兇化吉、遇難成祥的。”她安慰程玉姝道。

程玉姝點點頭,但手裏仍不住地絞著帕子。為了分散她的註意,雪葉轉了個話題,道:“剛剛聽禦風大哥說蘇公子竟是個女子,著實給奴婢嚇了一跳。怪不得她假扮舞姬的時候,能以假亂真,倒是咱們後知後覺了。可是,小姐你說,她為什麽要殺大將軍呢?”

程玉姝心裏正亂,聽到雪葉說的,倒像是提醒了她什麽。她忽然想起,之前她去衛所向蘇墨探問她對慕容瑯的心思時,蘇墨回覆得決絕。只是當時她只顧著高興,沒有深想。此時,她十分後悔,要是當時多問幾句,沒準能發現些什麽,幫助慕容瑯躲過這一劫。

“這下也好,就算大將軍以前再怎麽喜歡蘇公,蘇小姐,現在估計也只剩下恨了。”雪葉像是不經意地說道。

程玉姝聞言,心中一動。是呢,正所謂“禍兮,福之所伏”,看來古人說的是沒錯的。這下她終於可以徹底安心了。程玉姝淡然一笑,雖然慕容瑯的情況仍然讓她揪心,但想到他以後會一心一意待自己,心情終於好轉了起來。

雪葉打量著小姐,見她面上有了些喜色,這才放下心來。

有了程玉姝的幫忙,謝啟暄總算能抽空歇一歇。而程玉姝已將自己當成了慕容瑯的正妻,也不顧忌男女授受不親什麽的,衣不解帶地照顧他,甚至為他擦身、換藥。雪葉想幫忙卻都被她攔下,根本插不上手,只能做一些打下手的事。禦風看在眼裏,再想起除夕夜當晚發生的事,便將程玉姝當成主子夫人對待了。

這段時間,最不太平的人其實是秦伯。每每入夜,他便在床上輾轉反側,往事不斷湧入腦海。他後悔在發現陳墨語的身份和她接近二公子的意圖後,沒能早些將她除掉,害得二公子到了如今這個地步。二公子是夫人的命根子,她要是知道了,還指不定該如何傷心呢。

秦伯最見不得的便是夫人難過。自從老爺故去,她的身子眼見著是不大好了,若不是因為放心不下這位尚未成家的兒子,只怕……如今她應該已經動身往朔州而來,原本是要來參加二公子和程家小姐的訂婚禮的,她心裏一定很高興。但現在……

“哎!”秦伯低低嘆了一聲。好在他已將毒種在了陳墨語體內,只需靜靜待上一段時日,她就會必死無疑。

“再等等!再等等!”他對自己說道。

凡是傷害到夫人的人他絕對不會放過!無論他是誰!

秦伯眼中閃過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陰狠。

……

又過了半個月。

慕容瑯總算醒轉了過來,雖然身體依然虛弱,只能在床上躺著,但好在神思清醒。禦風見主子終於活了過來,高興得一連念了好幾遍“阿彌陀佛”。

慕容瑯看著忙進忙出的程玉姝和雪葉,便猜到一定是禦風去知州府請她們過來照顧自己的。也是,朔州衛除了針線婆子,一個女子都沒有,男子再如何,也到底不如女子心細。但轉瞬間,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身影。誰說朔州衛沒有女子,她……不就是個女子麽?

慕容瑯張了張嘴,想問問禦風,蘇墨現下人在哪裏?但他見屋裏始終有人進進出出的,便又將話咽了下去。

“逸之,你總算是醒了!”謝啟暄在他床邊說道,話音盡是疲憊,似乎還有些小抱怨。

慕容瑯擡眼看了看他,臉沒洗幹凈,胡子也沒刮,眼袋幾乎都要砸到腳面上了。看來,他這段時日也沒怎麽休息。

“我感覺自己好多了,你快點回房補個覺吧。”慕容瑯道。

謝啟暄確實是撐不住了。他為慕容瑯把了回脈,見脈息正常,盡管依然無力,但只需調養一段時日便會好,重要的是沒有性命之危了。他打了個哈欠,便擡腳回了房。他準備好好吃上幾頓,再睡上幾個好覺,不過最重要的是,先得好好洗個澡,將自己往日的風流倜儻找回來。

程玉姝仍是每日悉心照顧著慕容瑯,只不過慕容瑯醒來後,她將熬藥、煮湯的事交給了雪葉,擦身的事她也不便再做,平日更多的是陪在慕容瑯床前,要麽和他聊天說話,要麽餵水餵藥,或者等他睡熟時,為他掖被角。

幾日後,嚴愷見將軍的臉上恢覆了些血色,便將他昏迷這段時日中發生的幾件要事向他稟告。

第一件,韃靼王庭的使者已到玉京覲見了皇上。景昭帝最終下旨,將達臘王子送歸韃靼王庭,但作為交換,韃靼駐守在定昌的二十萬大軍需後退千裏,此後定昌不可再派兵駐紮。同時,韃靼與大周簽署和約,兩國止戰五十年。韃靼向大周俯首稱臣,歲歲納貢。同時,景昭帝下令,達臘不必上京,直接從朔州出發,押送回韃靼。此間一切事宜由慕容瑯全權負責。

第二件,蘇墨被關押在地牢,暫未動刑,等候將軍的處置。

第三件,慕容夫人已往朔州衛而來,約莫再有十幾日便能到了。

第四件,未再有不明身份的死士擅闖地牢,達臘、文公公和梁義關押在密室中,一切如常。

“知道了。”慕容瑯靠在迎枕上,啞聲說。他揉了揉額角,讓嚴愷退下。他的精神終是不濟,在喝完程玉姝遞來的藥後,又漸漸睡了過去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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